“蚕丛鱼凫路,幽古剑南道。邪徒纵淫欲,袍哥怒嗔目。一起沉江祸事,引出江湖争端;善者心慈手软,恶者得寸进尺。这厢调虎离山,毒药喂尖刀,只为釜底抽薪;那厢开门揖盗,红粉伴美酒,冀望瓮中捉鳖……”
绵阳作家胡正荣的小说《剑南传奇》获《今古传奇》杂志年度全国十佳优秀小说一等奖,以上是这部书的精彩导读部分。
胡正荣辛勤从事着码字匠工作,以平静心态,历时四年,心无旁骛地写出原稿50万字的《剑南传奇》,发表时删除了包括人物描写、场景描写在内的30万字。
“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写绵阳的长篇小说。”胡正荣的《剑南传奇》把各方面人物集中在民国年间的绵阳丰谷镇、小枧沟、涪江以及周边数十公里的地区。以松垭坝子族长王宗林家族与蝙蝠堂舵爷焦万里家族之间血雨腥风的江湖恩怨情仇为引线,通过人物间的纠葛和冲突,为我们展开一幅四九年前夕袍哥、革命者和残存势力之间的尔虞我诈。地方特色浓郁,内容精彩,从某种角度说,堪称绵阳涪江两岸的民族史、文化史,作品深刻描绘了那个时期人情世故、风云变幻的社会面貌。
作为土生土长绵阳人,胡正荣小说立足创作源泉的土壤,取材自己最熟悉的人和事。小说中涉及的王家岩、笔架山、南山寺、越王楼、鼓楼山、铁牛街和油房街等,全是绵阳地名,包括所有乡、镇、街名。对绵阳本土文化的挖掘和发扬有着深远影响。
小说结构丰富严谨,人物形象丰满,矛盾冲突强烈,语言生动又独具个性。小说中有严苛的族规,有淋童子尿、沉河、坐蜡台等。袍哥总舵爷选拔是高潮,争大位翁婿搏杀,拳脚功夫惊心动魄;人物思想的交锋,有声有色、有血有肉。
《剑南传奇》让我的目光随着胡正荣的文字越过史籍的尘埃,重回特定的历史环境,众多性格鲜明的典型形象,在我眼前一一呈现,极为生动的王玄峰、王金兰、那明银等人物形象,于江湖的“刀光剑影”中透出深刻的生存智慧和人生意义,作者在认真雕刻一段历史,精心雕塑一组群像,他们相互交织,又彼此衬托,自有一种感人的力量。
王玄峰是这部小说的中心人物,他是一个谦和、简朴的人。人格独立、胸襟之坦荡、开阔;他是历经磨难的苦孩子,从小父母双亡,被送去做了和尚,十多岁学唱川戏,寄居二叔的王家大院,长大后喜欢上了声声脆,无奈声声脆被恶人奸淫卖入妓院,他遂成杀人犯,为躲难,成了土匪,练成了神枪手。
王玄峰枪法很准,犹如神助,“一只刚好飞进来的麻雀应声从屋顶掉下来,正好落在一个土匪头上,可怜的麻雀连头都没了。”王玄峰好不容易重回正道,当了袍哥,但为当时社会不容,最终走上革命道路。
俗话说,团结就是力量,一根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人无论是怎样的低微和粗鲁,都会有某种特殊的才能可以闪光。人的才能不论埋藏得多么深,都会在某个地方显露出来。王玄峰四兄弟当中,老二军师鬼气先生便是一例,这角儿不是等闲之辈,献计“轻取铜瓦山”智取之策出于他的谋略。
“你们一个个龟孙子懂个球,都是一群醉生梦死的酒囊饭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短短几笔言语速描,就勾勒出此人的几分形象。老三那明金快人快语;出生贫苦,显得有些天真顽皮的老四那明银是配角,是人物关联的纽带。
王金兰从小过着优越的地主小姐生活,还到北京读过大学,结识了共产党,有了翻身当主人的使命,从而走上革命道路,虽说是千金小姐,但革命意志坚定,甚至还要“革”自己父亲的命,办夜校、搞罢工、烧烟馆。王金兰人格中最动人处,是她直面性命,舍死忘生的精神气质,仿若第二个“江姐”。
鲜明对照下,叛徒王希贤助纣为虐的本质形象更显凸出。烘托主角儿的反派人物,还有焦万里和城防司令罗少林。作者把笔下的反面人物焦万理的阴险、毒辣写得入木三分;罗少林凶残奸诈,是一名腐朽没落的国民政府要员的典型代表,他残害一切进步人土,下令杀害王金兰,设计剿杀王玄峰......
大学者胡适说:“小说最难的部分是人物的谈话口气……简单说来,只有活的方言可用作小说、戏剧中人物的谈话;只有活的方言能传神写生。”胡正荣的小说中,熟练驾驭语言,尤其善于运用家乡方言,使作品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强烈的生活气息。只有深厚的故乡情,才能写下如此通俗易懂的文字。
书中大量引用“狗坐轿子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母狗不摆尾,伢狗怎么上背”?“菜子黄,疯狗狂”。“别以为离了红萝卜就做不成席,离了狗打不了更”等。路边小店叫“幺店子”、吃饭唤作“歇脚打尖”;还有“砍脑壳、瓷实、棒老二、先人板板、溜溜转,三岁的娃儿没见过簸箕大个天,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拿大球吓瓜女子”等生动的俗谚和粗俗的俚语,真是妙趣横生。
“为了显示自己的棋技,鬼气先生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名叫‘帅士象’”。其实,帅士象也是绵阳另一个作家的名字,作者的幽默可见一斑。
富情于景,情景交融。胡正荣擅长烘托气氛,“蜡烛一灭,松垭坝子就变得寂静下来,只有涪江在淙淙地流淌着”。“李刀……算计着时辰,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天渐渐暗下来,远处江面的水波和着天空的云彩耀动着血色的、五颜六色的光芒,远远近近的船帆如同一群群在江面上翱翔的鸥鸟,欢快地移动着。等到白鹭、水鸭们吃饱喝足后,他们则在江面上尽情地作最后一次飞翔表演,然后陆续返家了”。江水倒映成血色,帆影重重,构成一种异常的景致格调,但这往往带来暗藏的杀机。果然,“桅杆上挂着的那盏马灯如同鬼火一般,在黑暗中晃荡着。船,像只野兽,正驶向阴森可怕的奈河桥”。“星星从苍白的天空深处出现了……王家大院后面的王家山如同一头长卧的怪兽,竖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长毛。前面的涪江静静地流淌着,没有一丁点儿声响,如同死了一般。”这些描写,让我们身临其境。
关键之处,作者总是不吝惜笔墨,真正做到酣畅淋漓。对于乡俗,他这样描写:“端午节家家户户都会包粽子,喝雄黄酒,在门上插艾叶,挂菖蒲以辟邪祛病。”“安昌江、涪江交汇处举行涪江龙舟比赛,以放鸭子、坝坝宴形式庆祝比赛胜利”。“芒种过后,是涪江流域最繁忙季节,收完小春作物,又必须马上抢种大春作物,各种农活都集中到一起,如果稍有懈怠,就会延误一季的收成。”
小说留白很多,张而有力,伏笔处处。王玄峰外出,只是“安排那明银和自己去,留鬼气先生和那明金在家帮忙”,才能化险为夷,峰回路转;危难中王疤娃的仗义相救,无巧不成书“前面不远就是我亲戚家,家里有一匹老马可以使唤。”此刻的“老马”可是我们平时看电影桥段中很重要的逃生工具,警匪激战中,匪徒逃窜时总会刚巧出现一辆车在路口等。鬼气先生分析王疤娃出手相救的一席话,“王玄峰听了鬼气先生的话,停下脚步,盯着他的脸,突然感到鬼气先生有一种陌生感……而这种能力让王玄峰感到一丝可怕。”
主人公王玄峰两段感情纠缠举重若轻,王玄峰与声声脆的恋情因缘际会,两人走上不同人生道路,再度相遇后,老相好声声脆助铲叛徒实属难能可贵。
胡正荣是一位细致的人生观察者和丰富的生活体验者。生活中,身为街道干部,他待人热忱,为人达观。事业平顺,家庭和美,夫人是社区文艺工作者,入得厅堂下得厨房。男主人能文,女主人能舞,融融的家居气氛,给了胡正荣理性而平和的心境,让他潜心学问。
胡正荣说,影响过他的小说家包括周克芹、古华,《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芙蓉镇》电影和小说看了多次,他们写的都是农村,我也长期生活在农村。创作就是要写自己所熟悉的生活。可以说,胡正荣的这部作品,生动再现了烽火岁月的时代风貌、社会情形,有一股荡气回肠的感人力量,是一部描绘民国绵阳难得的民俗画卷。
读完一本书,我不仅在想,你用碎片时间在做什么,决定你会收获什么。读书,给我们提供了无限可能。我想,作为一名读者,“成都聚知斋”让我推荐大家读一些好书,这是很好的举动,让我们徜徉在书香世界里,读别人故事,过自己的平凡生活,也是很不错的生活方式。
(注:本文标题为编者所加。)
作者文静本名钟文静,笔名文静阳光、静子,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祖籍广东湛江遂溪县,现居广州,长期致力岭南文化的传播工作,一个对文字有点感觉的人,从未停止朝着理想目标追赶的脚步,坚信笨鸟慢慢飞,每天进步一点点。已出版文集《情系北川》《乡恋》等,现为成都聚知斋特约读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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